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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24、淮漣身世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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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在那座蓮花池已經完全沒有了,殷立肅買下這座舊宅,就命人埋填了池水,在上面種滿杏花樹。

“你所說的淵源應該不止這個吧?”淮漣努力回想在殷府的所見所聞,最讓她感到奇怪和好奇的無疑是那位深藏不露的殷家小姐,“殷小姐看到我們的時候,似乎感覺很不舒服,她捂著胸口蹙眉的樣子活像個病美人,但是我看得出她的身手不簡單。”

“她叫殷流雪,聽上去就是個不吉利的名字,誰的父母會給自己的女兒取這樣的名字。”久冰君靠在椅背上,“如果我沒有猜錯,她應該就是你以前認識的人。”

“以前的我,到底是怎樣的?為什麽白塔那些人都要來找我?”淮漣覺得他身上有讓她感覺安心的東西,並且這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,久冰君其實也是可怕的人物吧……

久冰君側過頭凝視著她,“你以前也是收魂者,曾經走過很多地方,在收魂的時候聽了故事,每次回來都會跟我們講,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,那時候連蝶零也不如你。”

淮漣覺得像在聽天方夜譚,“等等,你是說我本來就是你們這邊的人?”

“以前是,後來不是了。”久冰君無奈地攤手,“現在我告訴你了,你看你一點都不相信,所以那些遺失的記憶需要你自己一點點拾起,我只能幫你去你曾經去過的地方,或許等你想起了一切,你就願意跟我回去了。”

淮漣勉為其難地相信了他一點,“那時候,你是不是喜歡過我?”

“沒有。”久冰君直截了當地說道,臉上的表情很平靜。

“那些精心雕琢的冰花是送給誰的?在你的相思雪城裏思念的又是誰?”

久冰君陷入深深的恍惚裏,良久才慢慢地說道:“你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再來關心我的事情吧。不過以後我可能需要你的幫助。”

“為什麽我總覺得你篤定了我會去白塔……”淮漣努力揮去心頭不安的陰雲。

入夜的時候,杏花飄落在屋檐上,鋪得滿滿的。一襲黑影立在花瓣之上,手中拈出一朵明明滅滅的火蓮,劃過天際,瞬間照亮了一角。

樓下坐在輪椅上的久冰君微微仰起頭,雪白的發絲上落著幾片杏花花瓣。

“我忽然很後悔把你叫來了。”那道黑影吹滅指尖的火蓮,任憑自己陷入黑夜深處。

久冰君目光裏有風雪閃過,冰屑被風席卷而去,“我會盡快把她帶到白塔。”

“我只看到你在帶著她到處走,去她曾經去過的那些地方,讓她想起以前的事情根本沒有任何好處吧!”不知為什麽他的聲音裏含著一絲慌亂。

“你似乎也想起了什麽,你在害怕?”久冰君的表情始終很溫和,“我不明白你一開始為何要把她困在雪鎮,不肯帶著她回到白塔,我以為你已經忘記了你自己的身份。”

“非但沒有忘,反而加深了記憶。我現在忽然很害怕,害怕有一天她轉頭來殺我。”

久冰君微微詫異,“我還以為你什麽都不怕呢。”

“我以為我不怕。但是來到殷府,看到那個怪物,我忽然想起了許多事情。”柳三水想起白天在那座閣樓偷看到的人,一陣不寒而栗。

“怪物……是那個殷小姐嗎?”

柳三水把聲音壓低,“她不是真正的殷小姐,她跟我一樣……”

這句話讓久冰君變了臉色,“難怪你把那樣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稱為怪物!”

……

淮漣牽著深姬來到河邊,然後找到一株杏花樹坐下。

“這裏的杏花樹讓我感覺很熟悉,深姬,你能把那天沒說清楚的話再跟我說一遍嗎?你說得斷斷續續的,我把它們連起來,好像聽錯了。”淮漣又去探她的脈絡,結冰般凝然不動。

深姬幽深的瞳孔裏閃過一朵隨風飄落的杏花,瞬間又化為一團火焰。她站在樹下紋絲不動。

“那個青衫小丫鬟給我一種怪怪的感覺,我不想跟久冰君細說,好像只能跟你說了,你能聽到我說話的聲音嗎?”淮漣在她旁邊絮絮叨叨,又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。

深姬極其緩慢地眨了眨眼睛。

“哈,原來你能聽到,看來我以後在你面前也要小心點說話了。”淮漣現在很難相信別人了。“久冰君說得不錯,我能夠完全相信的只有自己,我會把那些事都記起來的!”

深姬無奈地眨了眨眼睛。

春江潮水,江南小鎮一旁的河流之上,小橋獨立,孤舟輕泛。

殷流雪撐著傘,臨水而站,腳下是波光粼粼的河水,一輪殘月正掛在柳梢頭。河面上劃來一艘小船,在嘩啦啦的水聲裏漸漸靠岸。

殷流雪一旁的青衫小丫鬟低低地向她說道,“小姐,你看,白天的那位橋邊公子過來了。”傘略略擡高,她清麗安靜的臉龐露在月光之下,有種驚心動魄的美。此時一邊杏花樹下正站著兩道身影。淮漣連忙牽著深姬躲在杏花樹後面,不讓她們發現自己。

“不知殷小姐可有雅興與我一同泛舟江上觀賞這月夜。”一道有些沙啞的聲音隨著腳步聲的停止徐徐響起。

殷流雪微轉眼眸,看著面前僅僅邂逅一面過的男子,柔聲說道:“那再好不過了。”

兩個人攜手上了小舟,往河水深處劃去,木槳碎了滿江的月影殘光,偶爾一兩條小魚跳出水面,啪地一聲打破夜的寂靜。岸邊的淮漣決定沿著這條河流往小舟劃去的方向走去。

河邊一排煙柳,還有幾株杏花樹。在淺淺的月光下,仿佛籠上了一層紗霧。一陣夜風吹來,花瓣簌簌而落。就在風停息的時候,一股寒意襲來,是久冰君搖著輪椅過來了。

久冰君伸出手,指尖拈著一朵杏花,“你看這花的顏色,像不像那位殷小姐?”

淮漣起初見到他忽然出現還嚇了一跳,又聽他提起殷小姐,心中一動,“紅色?”

久冰君手指一顫,杏花落地,淮漣終究不忍,她撿起它,把它放入河裏,隨著江水往東一路流去了。“紅,但不鮮明。只是淺淺的。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?”不等淮漣回答,他又繼續溫和地說道,“她那樣的人,手裏不知沾了多少鮮血,卻唯獨不會讓自己受傷。”

淮漣一笑,“你不過才見了她一面,怎麽說得好像很了解她。”

久冰君搖搖頭,“雖然只見過一面,但因為之前就遇到過與她相似的人,大抵那樣的人,擁有的命運都差不多吧。”

淮漣聞言側頭去看他,悲天憫人的君主正怔怔地望著江水,眼神裏有些哀傷。“那麽,那個與她相似的人,後來怎麽樣了?”

“後來,她愛上了一個人,卻因為這份愛,死去了。”

淮漣忽然微微一笑,“但是,她應該從來沒有後悔吧。”

久冰君忍不住問她,“那你覺得她這樣做值得嗎?”

淮漣飛快地搖頭,“不值得,一點都不值得。”

久冰君看著她清澈的眼睛,“看來,你不相信愛情。”

淮漣看著他,口是心非地說道:“是,我從來不相信那種毫無用處的感情。”

原本安靜的江中忽然揚起一陣琴聲。錚錚作響,似乎帶起了一片刀光血影。他們兩個人駐足朝江中望去,那條孤舟在江面之上緩緩滑行,微月倒影,船頭坐著一道纖細的身影。正是殷流雪。這琴聲,殺氣十足。

淮漣卻沒有在意這古怪的琴聲,只是看著那個船頭女子,月光下只有模糊的身形,卻讓她心頭一跳,白天的時候,只關註於她那美麗的容顏,竟忽略了她的身形,現在一看,無比的熟悉感油然而生。不是容貌,而是身形!那個青衫丫鬟也是如此,看了臉反而覺得陌生了。

她忍住沒有告訴旁邊的久冰君。“我們快點走吧,不然就追不上那條船了。”

江水,孤舟,微月。

她低垂著頭,眼神無比專註地看著置於膝蓋的七弦琴,“想不到,我久尋不到的流觴琴在這裏。”手指隨意一撥,琴弦錚錚,竟然泛出一股殺氣。

站在一旁的男子擡手低低咳嗽一聲,似乎被這股殺氣傷到了心肺,咳得有些綿久。他吃力地開口,“這琴,久經沙場,殺氣太足,又沾了血,咳咳,你一個女子,怎麽會喜歡它?”他又低低地咳嗽了一會,極力忍耐著。

殷流雪恍若未聞他的咳嗽聲,淺淺一笑,“喜歡便是喜歡,還要理由嗎。”她又低頭,連連撥弄琴弦,殺氣連綿不絕而來,旁邊的男子終於不敵,彎下腰咳出了一口鮮紅的血。

琴聲戛然而止,溫柔的粉衣女子滿目同情地看著他,“沒想到,堂堂古家大公子如此脆弱,只是區區琴聲便受不住,若是仇家上了門,你可怎麽辦?”

古律清擦拭著嘴角的鮮血,虛弱地坐在她身邊,“若是仇家上門,不是有你這個堂堂殷家大小姐在嗎。”

殷流雪揚唇一笑,“若是,這仇家就是殷府派來的,你可怎麽辦?”

古律清神色裏有些茫然,有些認命,“若是殷小姐想要我這微不足道的性命,我一定雙手奉上。”

殷流雪這才滿意而笑,“公子這般回答,我一定不負公子這番心意。”她舉手將膝上的流觴琴舉起,雙手一用力,竟生生地將這把絕世之琴折成了兩半,然後丟入了水中,“我今日折琴起誓,還希望公子也不要負了阿雪一片心意。”

古律清微楞,看著面前烏發粉衣的女子,明明是如此溫柔的女子,身上竟然有著死士般決絕的氣質,他幾乎可以預見倘有一日他辜負了她,他定會死得毫無葬身之地。

他低低咳嗽了一聲,“小姐厚望,只是我這多病之身,恐怕終有一日會辜負了你。”

殷流雪看著他蒼白的臉色,“生死有命,我不在乎你的壽命有多久,我只在乎,你活著的時候。”

古律清再次楞住,從來沒有人這般跟他說過這些話,生死有命,他又何必苦苦執著這無法躲避的命運,活著一天便是一天,而原來,他的存在,會被一個人如此在乎著。他不禁大笑起來,在月光之下肆無忌憚地笑著,“殷小姐果然不是等閑之人,縱然你接近於我別有目的,我也無所謂了。就算將來殷府將古家趕盡殺絕,我也決無異議。”

殷流雪不動聲色地看著面前笑得連說話也毫無顧忌的古家公子,心裏也不禁舒了一口氣,今夜所做的一切,不就是等著這句打破所有虛以委蛇的話,她眉間溫柔之色盡顯而出,“有了古家公子這句話,以後阿雪便不手下留情了。希望到時候公子不要反悔。”

古律清嘲諷一笑,“古家與我無關,殷小姐從來就不用手下留情。”他說完又是一陣咳嗽,此次幾乎已經無法再抑制住,他的手抓著一旁的木槳,趴伏著喘氣。

殷流雪無動於衷地看著,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。等他慢慢平息下來後,木槳之上已經留下了一個深深的手印。他抹去嘴角殘餘的血絲,漂亮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諷刺,“殷小姐果然鐵石心腸。”

殷流雪遞給他自己的粉色絲帕,“公子是在怪我不幫你嗎?還是怪我沒有一點擔心的樣子?”

古律清無力地搖頭,“你不用再說,你若真的關心我,我也是不信的。”

殷流雪的嘴角慢慢揚起,勾勒出深刻的笑紋,“你果然是明白的。公子,我只希望你以後好好待阿雪。”

古律清偏過頭,“你放心,我不會辜負你的。”他的眼睛裏有著掩飾不住的悲哀。

殷流雪看著他的側臉,她從來不想傷害他,這個她早已聽說過卻直到今天見到的男子,她低眸,掩住自己真實的情緒,她是心狠手辣,鐵石心腸之人,怎能去想這些沒用的事情!古家與殷府早已水火不容,等到那一天,她絕不會手下留情!

小舟緩緩靠岸,方才一直在船尾劃槳的青衫小丫鬟走過來,朝這兩個獨自沈思的人行了個禮,清脆的嗓音打破了死寂,“小姐,公子,天色已經不早。”

殷流雪擡頭看了看一臉平靜的古律清,溫柔一笑,“公子,那我便先行回家了。公子也早先歇息吧。”古律清側轉過臉,默默地看著她,緩緩點頭,卻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。

殷流雪撐起傘,走下小船。小杏跟在她後面,“小姐,天沒有下雨,為什麽要撐傘?”

殷流雪擡眸,喃喃,“是嗎?”可是,她怎麽覺得漫天都是水珠,她躲在這把小小的傘下,無比地安心。

並沒有走幾步,杏花樹下的兩道身影讓她停下了腳步。雪白的衣衫似乎刺痛了她的眼睛,她看到淮漣慢慢地朝自己走過來,她手裏的傘緩緩落地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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